天台宗与中日佛教文化交流(一)

 

发布: 2017-08-24 20:39:10   作者: 董平   来源: 本网转载   

 


 

董平

 


 

  据《宋史》的记载,日本于钦明天皇十一年(梁承圣元年,552)从百济传入佛教(见《宋史》卷四九一《基本法夷列•日本传》。)。后圣德太子尝于隋开皇二十年(600)遣使求取《法华经》。隋大业三年(推古天皇十五年,607),日本以小野妹子为大使,来隋求取佛法,其「使者曰:『闻海西菩萨天子重兴佛法,故遗朝拜,兼沙门数十人,来学佛法。』 」

 

  炀帝于次年遣文林郎斐清为使,送小野妹子一行回国(见《隋书》卷八一《东夷列传•倭国传》。然《隋书》未载日本使者的姓名,「小野妹子」之名,乃据日本史籍的记载。小野妹子为日本孝昭天皇的皇子。当时其使团中有数十名僧人,正说明其使隋的主要目的乃在修习佛法。又,大业四年送小野妹子一行回国的隋使斐清,日史作斐世清。斐清盖于大业五年归国,其时日本又再以小野妹子为大使,难波吉士雄为小使,随斐清至隋,其随行人员中有留学生及学问僧八人,《日本书纪》具载其姓名。(参见李则芬《中日关系史》第67-68页,台湾中华书局,1982,刘建《佛教东渐》第23页,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,1997)由此揭开中日两国正式邦交的序幕,而促成这种邦交的,正是中国已高度发达的佛教文化。

 

  唐代的中国文明在整体上达到一个辉煌的高度。日本的「遣唐使」亦络绎不绝,其中以传写经典、弘扬佛法为主要目的的学问僧,不仅是历次遣唐使团的主要成员,而且亦是民间文化交流的主要使者。日本来华僧人同时亦推动了中国高僧的赴海外弘法活动。就天台宗的对换日传播而言,最早将天台宗的主要典籍带往日本并进弘传的是著名律学高僧鉴真(687-763)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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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鉴真与天台典籍首传日本

     


     

      应日本僧人荣叡、普照的挚诚邀请,又以为日本乃为南岳慧思的往生之地,鉴真遂决意东渡日本弘法。自天宝二载至十二载(753),十年间六次渡海,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,矢志不渝,第六次渡海终告成功,止于日本东大寺,成为律学之祖。

     

      鉴真在国内依弘景律师出家并受具,是南山律祖道宣的三传弟子,然其所学,并非局于律藏,同时亦精通天台圆教,并将律仪、戒法与台教相结合(关于鉴真与天台宗的关系,可参见巨赞法师《鉴真大师的律学法传承》、《东渡弘法的鉴真大》二文,见《世赞集》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,1995年。)。其东渡时携去日本的各种典籍中,天台宗的主要教典全部在内,除号称「天台三大部」的《摩诃止观》、《法华玄义》、《法华文句》以外,还有《四教义》一二卷、《次第禅门》一一卷、《行法华忏法》一卷、《小止观》一卷、《六妙门》一卷(见真人元开:《唐大和上东征传》,中华书局200年4月版。)。

     

      在弘传律学的同时,鉴真亦畅演天台止观,《唐招提寺缘起略集》云:从(天平宝字)三年(759)八月一日,初讲读《四分律》并《疏》等,又《玄义》、《文句》、《止观》等,永定不退轨则。……兼和上(鉴真)天台教观,禀法进僧都、如宝少僧都、法戴、思托等和上,化讲天中,代代相承而今不绝。(转引自《世赞集》第234页。)

     

      正因为鉴真同时亦弘演台教,从而激起了日本僧人研习天台教观的兴趣,「后来传教大师(最澄)在东大寺得到鉴真和上带来的天台宗的教籍,此后深深皈依三谛一如的妙教,和徒弟义真一起入唐,求取天台宗没传到日本的经释典籍」([日]村上专精《日本佛教史纲》第45页,杨曾文译,商务印书馆,1981年。),从而正式开创了日本的天台宗。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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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最澄与空海入唐求法

     


     

      最澄(767-822),俗姓三津首,幼名广野,近江滋贺人,据称其祖先是后汉孝帝的后代。最澄幼年出家,后至南都(奈良)学习鉴真大师带来的天台教籍,因感于当是日本只有「权教」、「小乘教」,而没有彰显一乘圆义的教派,遂立志赴唐朝求取典籍。桓武天皇延历二十二(803),最澄由其徒弟义真作翻译,搭乘遣唐使藤原葛野麻吕的船只,从难波(今大阪)出发,然因遇风暴而折回;次年七月再从筑紫(今福冈)出发,九月二十六日抵达明州(今宁波),当贞元二十年(804)。同行的还有弘法大师空海。

     

      抵明州后,最澄等径至天台,从道邃、行满学习天台一乘圆教,又与义真一起从道邃受菩萨大戒,复从禅林寺翛然学牛头禅;旋至越州龙兴寺,遇顺晓阿阇梨,与义真同受三昧灌顶,得授法文、图样、道具等。因最澄在唐期间,其所传法门遍及圆、密、禅、戒四宗,故称之为「四种传承」。最澄在唐一年,于贞元二十一年(805)三月离华归国。此后矢志传教,大弘天台教观,正式开创日本天台宗,而尊道邃为初祖,以国清寺为祖庭。圆寂于弘仁十三年(822)。至清和天皇贞观八年(866),追尊「传教大师」之号,是为日本有大师称号之始。

     

      最澄在唐朝所师从的和尚道邃(生卒年未详),俗姓王氏,西京(长安)人,年二十四受具足戒。唐代宗大历年间(766-779)南下,师从天台九祖湛然,五年而毕,「洞悟幽玄,无所疑滞,荆溪嘉之曰:『吾子其能嗣兴吾道矣!』遂授以《止观辅行》。」(《佛祖统纪》卷八《道邃传》。)辞别湛然以后,道邃尝在扬州讲《法华》、《摩诃止观》、《法华玄义》各数遍。贞元十二年(796)入居天台山,「讲《法华》、《止观》、《玄义》等未尝有阙。六时行道,《法华》一部;大小乘戒,日常一遍,未尝不同。」(干淑《天台传法道邃和尚行迹》;见周琦、茅奉天《天台山发现一批唐代中日文化交流史料》,东南文化,1990年第6期「天台山文化专号」。中国史料关于邃历来都未载其姓氏居里,干淑文的发现,遂可以解决这一问题。)后被尊为在台宗第十祖。

     

      最澄于贞元二十年九月至台州之时,先参谒台州刺史陆淳,「献金十五两、筑紫斐纸二百张、筑紫笔二百管、墨八挺、刀子一、兰木九、水晶珍一贯。陆公……以纸等九物达于庶使,返金于师(最澄)。师译言:请货金贸纸,用书天台止观。乃命大师门人之裔哲曰道邃,集工写之,逾月而毕。」(台州司马吴顗《送最澄上人还日本国序》,出处同上。)最澄在唐,以天台宗义未决十条请问于道邃,道邃悉为解答。其归国之际,台州刺史陆淳、明州刺史郑审则皆为撰「印记」,证明其「远求天台妙旨,又遇龙象邃公,总万行于一心,了殊途于三观,亲承秘密,理绝名言。」道邃则专为《付法文》,不仅「开宗示奥,以法传心」,示以一心三观、三谛圆融之旨,且以「共持佛慧,同会龙华」为期(以上所引均见《天台山发现一批唐代中日文化交流史料》)。

     

      最澄在天台山所师从的另一和尚满(735-822)(按行满的生卒年,《宋僧传》谓卒于开宝中,年可八十余;《佛祖统纪》谓卒于开宝中,年八十八;周叔迦先生已怪此极示怀疑(见陈垣《释氏疑年录》卷五末按语)。日僧圆仁《入唐求法巡礼行记》载开成四年(839)天台禅林寺僧敬文往扬州见圆仁,提到「满和尚已亡化,经十六年」,则行满寂于822年无疑;取《统纪》八十八岁之说,则其生年在735年。),万州南浦人,大历年中与道邃共学于湛然。最澄「不惮劳苦,远涉沧波」而「求妙法于天台」,行满尝「倾以法财,舍以法宝」,尽授其天台奥旨。最澄辞别之时,行满也为撰「印信」,并希望其「早达乡关,弘我教门,……向一国土,成就菩提,龙华登三初首。」(见《天台山发现一批唐代中日文化交流史料》)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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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  与最澄一同入唐的空海(774-835),法号遍照金刚,后追谥为弘法大师。空海入唐后,往长安西明寺,主要研习真言宗,元和元年(806)回国,创日本真言宗。然空海虽以传真言宗为主,实同时亦兼传天台。(详可见王利器《文镜秘府论校注•前言》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,1983年)

     

      最澄一行入唐,不仅将天台宗的典籍再次携往日本,立教创宗,改变了日本佛教在当时局限性,而且亦开启了日本僧人参礼天台的传统。继最澄而入唐求法并与天台宗有特殊关系的日本僧人,有圆仁、圆载、圆珍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