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青岛湛山寺创修经过(1)

 

发布: 2016-03-17 12:21:52   作者: 本网转载   来源: 本网转载   

 


 

(一) 缘起

 


 

  青岛,过去并没有佛法,原来是一个渔村,后辟为海港,水陆交通,商贾云集,它的历史,才不过一百多年。尤其经德国人占驻以后,对市内建设,更为繁荣!满山遍野,都栽满松树;市内建筑,且富有外国色彩,与其他都市,迥然不同,在蓊蔚苍翠中,现出红楼碧宇,加以山光水色,交相掩映,的是一个艺术的风景都市。因这里,到冬天并不很冷,夏天也不很热,一般有钱人,和一些外国人,一到暑天,都到这里来避暑。平素这里住的外国侨民很多,各国都有,是一个华洋杂处之地,除工商业发达外,宗教亦极繁盛!

 

  青岛三面靠海,一面靠陆;东边,距市内约一百华里,为山东半岛中最著名之崂山。青岛市内虽然原先没有佛法,可是崂山却在一千几百年前,就与佛法结下了一种“不解之缘”。所以青岛的佛法,说晚也最晚,说早也最早。按晋朝法显大师,为中国僧人去印度留学最早之人。他发心远游天竺,求法请经,足迹遍五印。后来由师子国(即今之锡兰岛) 附舟东归,在海洋中,为飓风所吹,迷失方向,致在海洋中漂流三月余。终至胶海登岸(即今之崂山)此为胶海佛法之滥觞!法显大师,虽然在崂山没有久住;可是在历史上已竟给胶海佛法,结下了一种法缘!那时佛法兴于天竺,又传入中国,大德辈出,人心丕变。到了元魏泰武年间,崂山有法海寺之创修;隋开皇年间,有慧炬院之建筑。后数百年间,又有明末憨山大师,创建海印寺。(即今之华严寺。)可是,这止于在崂山区内,与青岛市内之佛法似属无关。因为那时崂山和青岛,还是两个地区,青岛在山东半岛的西南角落里,只是几家疏疏落落的渔村,在一个孤岛上,住了几家蛋户渔民。在青岛的前海,有一座庙,叫做天后宫,那是当初一些渔民醵资所建。每逢到年节时,便到庙里烧香祭祀,求签问卜,以求在海上之生活平安。以后在这庙里有老道住着,专门伺候香火。过年时,还有庙会,一般渔民,都到那里去进香。

 

  近几十年来,青岛又开为商埠,把崂山也划归市区之内,经济发达,人文日盛。因为这里一开辟时,多仗外国人力量,所以对耶稣教,以及其他外道门都很盛!就是没有中国寺庙,也没有出家人。记得我刚到青岛时,同着澍培法师,穿着海青在马路上走过去,人们都以为是外国人;原因是他们向来没有见到过出家人,所以觉得很希奇!

 

  一九二九年周叔迦居士,在青岛办了个佛学研究社,(即今之青岛佛学会)并附有佛经流通处。当时引起信佛者多人,有梁少庭、丁莲峰、陈研卿、项幼轩、张焕庭等,男女居士十余人,组成念佛会,这是青岛佛教的一个先声!

 

  一九三一年夏天,有叶遐庵(恭绰) 、陈飞青、二居士在青岛避暑,鉴于青岛乃水陆交通之商埠,华洋杂处,在市内有很多教会;虽然为中国地方,并无中国佛庙,只有一处天后宫道庙,这在风景上,似觉不壮观瞻,于是有在青岛盖庙之议。那时有陈研卿居士在海关当文牍,梁少廷居士在海关当司帐,和叶居士是乡亲。梁居士在天津海关时,即经常往念佛堂去念佛,到了青岛之后,没有一定地方去念佛,打算在青岛成立一个念佛社,乃以此事与叶居士商议,让他要地基。叶居士说:

 

  “这点事不值得来找我!青岛是一个水陆交通的大商埠,虽为中国地区,并没中国佛庙;现在我正提议在青岛修一佛庙。你修念佛社我不管,如果想修大庙的话,我必定出来帮忙;同时大家要按照一定计划,不要乱出主意。”

 

  “这样更好!”梁居士说:“恐怕我们的力量达不到!”

 

  “不要紧!最初由我作发起!”说完这话,叶居士便召集各位善信,以及青岛几位有力量的人,在交通大楼开筹备会,预备修佛庙,并即席认捐壹万余元,以后叶居士又在外埠募一笔款。当时胡若愚任青岛市长,拨给一块公地,作为寺基,并准免半数租金。以后胡市长辞职,沈市长(鸿烈)继任,他们对佛法都竭力护持。还有胶济铁路委员长,葛光廷居士,对修庙事帮很大忙,在办事方面,极力予以方便。

 

  修庙的事议妥之后,预备请一位能负责任的出家人,到青岛来住持监修。当时叶居士让陈飞青居士,以他的口气给我写信,让我到青岛来。时正一九三一年六月间,我在哈尔滨极乐寺,接到陈居士的信后,因修庙的事很困难,(在极乐寺和长春般若寺等经验过。)同时因我正在沈阳般若寺办学校,加以长春般若寺未修成,种种事情不能脱身,不敢再承揽外面事情。当时我和定西法师商议,遂把叶居士请我来青岛修庙的事,写信辞了。当时往青岛荐僧的人很多,叶居士都不满意,事遂搁下。

 

  后来叶居士又写信给谛老,让他老给举荐一个出家人来青岛。谛老回信给举荐了两个人:第一是我,第二是我的一位同学宝静法师,说这两个人做事还有经验,其他人恐担任不起来,同时谛老在他给叶居士的信里还说,宝静是南方人,对于北方风俗人情有隔膜,而且对于言语方面不方便,最相宜的是倓虚,因他是北方人。其实他并不知叶居士给我写信,我已竟辞掉。那时宝静法师,正在云南讲经不能来,此事遂停顿,所募的款项,暂存交通银行。暑假期毕,叶居士也离开青岛,这是最初修湛山寺的一个缘起。

 


 

(二) 经过

 


 

(甲) 到青岛

 


 

  一九三二年,我从西安护送藏经版到上海,在一个欢迎宴席上,叶老居士,当面对我又提起去年六月间请我到青岛修庙的事,问我为什么没去?我说:“当时因我身体不很好,且奉天办学,长春修庙,诸多事情不能脱身,又恐有误重托,把事情耽误下去,所以没敢前往。”

 

  叶居士说:“青岛是一个水陆交通的大商埠,那里的人性很淳朴,外国教会很多。但中国地方并没有中国佛庙,只有一处天后宫道庙,这不但在观瞻上有煞风景;在世道人心上,也是一个极大缺陷!同人等预备在青岛建立一处佛庙,请法师去帮忙,助成其事,将来那里的佛法,有很大的发展!”

 

  我说:“修庙是好事,我也很赞同;可是现在我已竟答应朱将军在西安办学,招了二十名学生,经费没着落,我还得去想办法。目前,因去宁波观宗寺给谛老发龛未赶上,还要去扫塔;东北还有好些事情,不能脱身。”

 

  “你可以先到那里看一看。”叶居士说:“青岛已竟募到两万伍千元现款,实收一万多,到那里收清,款不够以后可以再募!如果法师不能去,荐一个人去也可。”在这种胜情难却之下,我乃答应了。

 

  当时澍培法师到上海,我想没别的适当人可荐举,可以让他到青岛去。经与陈飞青商量,说澍培为人很老成,作事有经验,让他到青岛去我放心!又与叶居士商议,因他做事心很细,不同一般人马虎,说:“让他来见见面吧!”第二天,陈飞青偕同澍培去见叶居士相谈,他很同意。可是澍培到上海,是找我给他化缘的,以前他的庙被烧我让他在弥勒院帮忙许下的愿!当时预备让他到青岛去,必先把他化缘的事解决。我找陈飞青想法,他没多大力量,又找叶居士,因叶居士平常为一点琐碎事情,轻易不愿麻烦人,乃自己捐五百块钱。我又把赵子如给捎来的那一百块钱,加在西安来时剩的三十块钱交澍培一并汇至锦州。他暂时在上海等我,我和赵子如到观宗寺给谛老扫塔后,回上海,在上海由陈飞青居士给买船票,同澍培一块坐招商局轮船到青岛。

 

  临从上海走时,叶居士给写了几封介绍信带来,给胶济铁路委员长葛光廷,市长沈鸿烈,(胡市长已辞职)及其秘书胡家凤,绅董袁道冲;还有交通银行经理等有八九封信。初到青岛,住东方煤矿公司,是陈飞青的朋友。以后又把介绍信交上去,分别和一般发心修庙的人见面。首先去见沈市长,过去在奉天时,由翟省长介绍,我和他曾经见过一次面,他也曾到奉天般若寺,听我讲过经。这次又在青岛见面,故旧相逢,对我很热心,很欢迎!请我在民众教育馆讲金刚经,听经的人很多,市政府各科室人员皆去听经,两礼拜,一部金刚经讲完。我预备到北京去,一方面为找朱将军筹款办长安僧学;一方面为到北京,看看那些古庙,画个样子,作为在青岛盖庙的图型。临走时、沈市长送一百元川资,说皈依时,人又供养我六十元,把这些钱悉数交澍培法师,在肥城路给他租一所房子,每月四十元,先交两月房租,又四十元作押金,吃饭由丁莲峰居士找姓刘的包素饭,月底算帐。把一切事情安置妥当后,经济南、去北京。

 


 

(乙) 王金钰居士

 


 

  青岛湛山寺的大殿,和市里的湛山精舍,都是王金钰(湘汀)居士一人的力量修起来的,现在说说我和他之间的一段因缘。

 

  王湘汀是山东武城人,在外做官多年。后鉴于军政场合,变幻无常;且当政人物,宣赫一时,莫不冷落下场,无好结果;因对宦海浮沉,非常冷寞。晚年潜心学佛,对楞严经、大乘起信论、致力颇多;但有好些地方研究不过去。也曾到南方、到日本、访明人参学过,结果还是有弄不通的地方,以后回青岛赋闲。

 

  我和王居士认识,是由于他听经。最初我到青岛时,首先住在肥城路,以后又搬甘肃路去住,每天到民众教育馆讲楞严经,有于之昌居士作笔记,他的文学造诣很好,对佛经也研究过,记出来的东西,能雅俗共赏。那时我一方面讲经,一方面策划修庙的事。有一天,两个居士忽然和我说:

 

  “法师!我们修庙,现在来一好机会!”

 

  “什么好机会!”我问。

 

  “你不知道吗?现在靳总理(云鹏) 、王军长(金钰) 、两个人来青岛避暑,他们都很有力量,法师有工夫可以拜访一次,来点缘法,好修庙!”

 

  我说:“平常我和人并不认识,怎好去拜访。修庙是大家的事,修起来是大家的力量,修不起来是大家的力量没尽到。我们出家人只负说法度众生的责任,平素好好修行,有感自有应,到了‘因缘时节’成熟,佛菩萨加被,缘法自然来,用不着去往外攀缘法。”我说这话,他们有的不乐意,生气走了。

 

  据王居士的朋友,事后述说当时的情形说:我在民众教育馆讲经时,王居士老早就听说了,不过最初他没去听经,也没设想和我去会面。原因是他过去在外面做官时,曾访问过南北的不少位出家人;可是说话总不投机,有的一身烟火习气,专门注重世法应酬,因此他败兴不愿再多给出家人接近了。本来在家人对出家人所尊重、所仰望的,是道德、修行,如果当法师的无论和任何人见面,不谈佛法专谈世法,什么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文化、时事长短如何……一大套,专门迎合人的心理,以为自己的学识丰富,这未免有失出家人的本份了。其实、谈这些事,出家人和在家人比,相差太远了。因为在家人从小到老以此为职业,对各部门都是专门的,如果出家人跟他谈这些事,那简直是班门弄斧。在家人至至诚诚,跑很远的路,去拜访一位法师,为的久在名利场中挣扎,想去找一位法师谈谈佛法,恬静自己的心理,解脱自己的烦恼。如果当法师不能观机逗教开示一顿,未免使人大失所望,仍然没离开那个烦恼圈子;也引不起人的信心来。像王居士他过去所遇到的情形就是这样,所以当时我在民众教育馆讲经时,他并不欣然去听;也没心思找法师去会面。可是他的亲戚朋友,有好多是天天去听经,听完之后觉得有意思;便回家去劝他。最初他总是执拗不肯;以为不过如此这般。日子久了,听经的人回去常赞叹,也常怂恿他,于是他听经的心也打动了。

 

  有一天他从朋友家吃饭回来,没坐车,悄悄跑到民众教育馆,混迹在大众人丛里,从老远望一望,法师威仪不错,一见有缘。又慢慢走近大座坐下来听经,很投机,心有所触动。自是每天到民众教育馆去听经,原先研究不通的地方;现在也研究通了,原先不知佛法宗旨归宗在何处,现在也知道佛法的归处了。回家之后直赞叹!同时还怂恿别人去听经。

 

  有一天,我讲经回来,在甘肃路那所房子里休息,见外面来一人,远瞅之挺文明,像一个老念书的人,很洒脱的走到门口,往里看了一眼。看样像要进屋的样子。我说:

 

  “请屋里坐吧先生!”

 

  他点点头说:“不客气!”说着很沉静的进屋来了。

 

  “台甫?”我问他的时候,他并没言语,随手在兜里掏出来一个名片,我接过来看是“王金钰”三个字。我平素对他也很闻名,在我心里以为他既然是个当将官的,应当长的胖大魁伟,像一个武官样子;现在不是那样,却是一个文人气派。我疑惑,或是其秘书拿名片来有事,所以我看完名片之后,又问了一句“您就是王先生吗?”意思是如果他说是的话,就知道这是他本人,如说不是的话,那就是另一个人了,他点点头说:“是!”

 

  我们见面之后,因时间短促,并没正式多谈佛法。先谈了谈来青岛讲经及修庙的事,两下很投机,他向我说:

 

  “法师学佛有什么心得?”我说:“倓虚苦恼,学佛这么多年,可以说一点心得都没有。不过以我的笨理想,从佛法中体验出来有六个字的一句话,就是“看破!放下!自在!”他听了破颜微笑,直点头!末了临走他说:

 

  “请法师明天赏个脸,到万佛临吃顿素饭!”

 

  未成佛道,先结人缘,我答应了。当时于之昌居士在座,我给介绍,王居士让他明天也一同到万佛临去。

 

  第二天,我和于居士到万佛临,在座的有胶济铁路葛委员长(光廷)还有其他几位有名的人。席间于居士谈起修庙的事,说叶部长有给葛委员长的信,因不知王军长在青岛,可是王湘汀居士对修庙的事,很赞成!

 

  从万佛临回去之后,第二天我和于居士,又去金口三路回拜王居士。他家门口一个大铁门,去时正赶他浇花,看我们去,赶紧来开门,迎接到客厅谈话。一会又把王太太招来见面礼拜;还有一个小女孩才四岁,名叫含光,也让来拜法师,一切都不避讳。这都是为让她们给三宝结法缘种善根,可见他信佛的诚恳。

 

  以后他对于修湛山寺,很发心,大殿、和湛山精舍、都是他一个人力量所修。

 


 

(丙) 第一期工程——后殿僧寮

 


 

  修湛山寺最初找地基的时候,也颇费踌蹰!在市内嫌太尘嚣烦杂;在山里又恐太偏僻,不便往来。以后在政府请许可时,经财政局指定,京山路及太平山路公地数处,听其自择。筹备同人等与叶居士详为相度,以为太平山麓地区,负山面海,原奥而平,左右回环,有龙蟠虎踞之象;大公岛屏于其前,湛山矗立于后,地势很好,认为是佛场胜地;遂于一九三一年十月,就湛山自然之区,领租七十三公亩有余。嗣经度量绘图,感于不敷应用,在三三年六月,又呈请政府批准,增租七十六公亩,又八十公厘。当时请卢树森、赵深、两工程师设计配置。山门以内,建天王殿、大雄宝殿、转轮殿、后殿、共计四进。以后我因转轮殿是密宗,遂改为后殿,两边各建三间配房。后殿改建为藏经楼。

 

  第一期工程因限于经费,仅建后殿、僧寮、围墙。后殿建筑图,由青岛联益建业公司代绘,北平恒信营造厂,得标承建。又公推叶刚久、何午轩、两位工程师监工。

 

  自一九三四年四月间动工,至九月间后殿落成,工费包价两万二千五百元,僧寮标价八百元。仍由恒信包修。围墙长度六百余公尺,完全用石头,由福源栈承建,共费九千元,这些工程全部于三四年冬天完工;和湛山精舍前后差不很多日子。

 

  庙前面,有一个大池子,于三四年五月间,呈市政府批准,立为放生池,拨为湛山寺免租保管。放生池东面,沿药师塔小山,有一股便道,与原有公路衔接,修起来之后,共费七百余元,由湛山寺负担。

 

  关于捐款方面,自一九三一年秋开始筹募,先后收五万二千余元,委托交通银行代收代存,共收利息二千四百余元,这些钱,都用在建筑费用上。在筹备期间,所有极少数杂项开支,全由利息项下付给,不够时由佛学研究社供给。其他塑佛像、买法器、以及家具设备等,概由各位施主个别捐助。

 

  后殿于三四年九月落成,十二月八日开光,第二年(一九三五)继修讲堂七间,厨房三间,库房两间,茶役房一间,浴室一间,方丈寮三间,执事寮四间。后殿供西方三圣,东耳房三间作客堂,西耳房三间作司房。以后又修大雄殿、旧东院、(男居士念佛堂)藏经楼、药师塔、天王殿、新东院、(女居士念佛堂、)前山门、新楼等、次第落成。

 

  关于修湛山寺的经过,可以说是一帆风顺,并没费很大困难。三十几年来经营修庙事,在东北天津等修好几处庙,都不称意,惟湛山寺修的最满我意。坚固细致,(都是用水磨砖)样子也好。因为在别处修庙,出钱的人多,你是施主,他也是施主,一个人一个主意,弄得意见分歧,莫衷一是。修起庙来,不坚固也不合格局。湛山寺虽然出钱的人不少,可是他们把钱拿出之后,什么事也不管,完全听修庙人来支配。

 


 

(丁) 第二期工程——大殿旧东院

 


 

  湛山寺大殿的图,最初是济南工程师胡渐逵居士代绘,样式是仿照曲阜孔庙大成殿,具体而微。当时估计工费约二十万元以上,后来因规模大,力量小,又把样式缩减;然以中外观瞻所系,又不好弄得太不像样,估计修起之后,约需五六万元,这是在全盘计划中,第二期、第一步工程。可是这笔款还没法去筹。

 

  一九三六年我在东北长春般若寺传戒,忽然接到青岛拍来的电报,说王金钰居士预备舍住宅修大殿,戒期完毕后,六月间回青岛。

 

  王居士,无论办什么事,都很慷慨,很痛快!三四年时,自己拿钱,修起湛山精舍,成立佛学会。以后鉴于修大殿,筹款困难,遥遥无期,乃将自己的住房施舍,作为修大殿之用。他那所房子,是在青岛金口三路,当初是他正做官时,他盟侄,给他经营建筑的,共费七万五千元。里面修的相当阔,上下三层楼,浴室、卧室、会客室、厨房、电灯、电话、自来水、应有尽有。他的意思,是想把房子及汽车用具等,完全卖出去,用这笔钱来修大殿。头一次他想给铁路局,不知因什么没说妥;以后又想给葛委员长,因那时他自己有房子,都没成功。以后乃把文书、契据、汽车、及全部家具等,交湛山寺处理,自己什么事不问。据他自己说,过去在军政场合里挣扎若干年,手里积蓄了几个钱,那时只知贪图名利,不知修福。晚年来学佛,只要自己吃住不成问题就可以,不必讲什么积蓄,增长自己的贪心。既然学佛,应当多做护持三宝的事,行布施,学修福,去贪心。据说当他一到这房子里来住时,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。原因是那房子修的太阔,自己不愿享福太过。他的子弟,每逢上学都跑回家来解大便,问他为什么回来解大便?他说,因学校茅房太脏!因此他更害怕!深恐把后来子弟惯坏,长大成人没出息!原来他并没想盖这么阔的房子,只是想盖一所普通住宅,不想他盟侄给他盖这么一所阔房子,在他心里却以为有些过分,他曾和我说:

 

  “住这种房子太折福!将来年头有变转,说不定要惹祸!学佛人,不要折福,应当修福。关于后辈子孙,自有他的福报,不需给多留产业;能够把他教育成人,送入社会,让他自己去成立事业,就算自己尽到责任了。留产业多,养成依懒性大,万一不幸走下流,不但把产业荡尽,还给丢脸!”

 

  像这些话,都是看破、放下、的话。我在各处讲经讲开示,常以六个字劝人,就是看破!放下!自在。世间上的苦恼,都是因人看不破;看不破就放不下;放不下就不得自在。能看的破!就能放的下;能放的下;就得自在。无论任何人,也无论任何事,都是这样。看破了就放下了,放下了就自在了。看破就是般若德;放下就是解脱德;自在就是法身德。众生之所以为众生,是因众生有执迷;有执迷就是看不破;看不破就放不下;放不下就整天烦烦恼恼,是是非非,不得自在。佛之所以为佛,也并不是他另外有一个佛性,就因他对任何事理没有执迷;没有执就是看的破;看的破就放的下,因种种都放下,所以佛能随缘不变;不变随缘的自在。用功的方法不在多少,如果你拿这一句话——看破、放下、自在——来作一个尺度、在每做一件事;或想一件事时,用它来测量一下,那些无明烦恼,自然就少了。如果你能把所有一切执迷看的破,成佛都有余。只是你对目前的境界打不开,让无明烦恼缠缚着,所以才轮回于生死之中。不过这种事情,说容易也极容易,说难也极难,要在寻常日用中去锻炼。如王居士,就算锻炼得有相当功夫,把自己一大片房产物业交出来,好坏自己什么事也不问,任人支配。这一方面是因对事理认识清楚;另方面对一个人,也有深切的认识,如果对人没认识,也绝不会这样办。所以在社会上做事,对认识人,也是件难事。

 

  房子交湛山寺之后,也不易往外卖。有买的才给三万元,与原来价目相差太远,修大殿也不够。以后乃发行“湛山寺福田奖券”共两万份,每份售洋伍元。以全幢洋房为头彩,汽车为二彩,古玩家具等为普通彩。全部奖券卖出,可得拾万元,足够修大殿之用。发行之后,幸得本市沈市长(鸿烈)胶济铁路局,葛委员长(光廷)赞助分销。又请北京鲍星槎居士、济南韩纯一居士、天津居士林、功德林;以及天津警察局程局长、甲戌讲经会、张伯麟、李唐民、诸居士,都担任分销。以后奖券销出去一半,再销不动,与原来计划相差太多。我和于绍文居士又去上海找朱子桥、王一亭、汤芗铭、黄金荣、杜月笙、叶遐庵、陈飞青、诸公发心任销。圆瑛法师也给帮不少忙!在上海顺便到灵岩山看印光老法师一次。奖券销完后,上海共凑三万余元,加北京、天津、济南、青岛、各处共计凑七万五千元,仍是其原来价目。款凑齐之后,于三七年,动工兴修,由恒信营造厂张杰臣居士,得标承建,至三八年竣工,只砌上盖,没铺瓦,至三九年,才把顶瓦铺上。

 

  大殿修起之后,王居士(金钰)房子已竟施舍,自己回北京去住。以后来青岛避暑无处住,正巧修大殿还有剩的木料砖瓦,又凑几个钱,给修起旧东院房子一所,以备来青时,作一修养之所,用作报答。结果房子修起之后,他一趟也没来,只他少爷来看过两次!

 

  后殿、大殿、前殿、都是恒信营造厂张杰臣居士得标承建。他并不是像其他公司一样,想在里面赚钱,都是做功德心大。三个殿修起之后,他并没落下钱,只剩下百十根杉条。可是他在三宝里面种下了好因,将来一定有好结果。目前虽然没落下钱,可是他得一个好儿子(张方进),能在社会赚钱养活家。不然他全家的生活都成问题,所以我对张居士也很关心的。

 


 

(戊) 第三期工程——藏经楼药师塔

 


 

  一九三七年修藏经楼,药师塔,这都是周家做的功德。他家对做慈善事非常热心,在北京无论大小庙,都去布施。有人去化缘,或去求他,多少不说,总不让空手回去。修天津大悲院,周叔迦居士出力不少。湛山寺那些水陆庄严,也都是周家所舍。

 

  周叔迦居士,他的祖父和他父亲,都在外做官多年,是一个历代书香,官宦人家,也是一个大慈善家!到了周叔迦居士这一辈,哥儿四个,都不做官,专门从事商业,仗祖上德荫,一切都很好。一九三七年值周老太太八十寿辰,他的后人,预备给她祝寿,款宴亲友,大事铺张。但周老太太笃信佛法,不忍杀生,她的意思,如果在款宴亲友时弄素菜,怪讨厌没人吃,或者让人说嫌费钱。弄荤菜,就要杀生灵,为了自己过生日,伤害一些性命,这不但修不了福,倒还造一些业,太不合算。所以老太太主张不让铺张;但在后人方面,如果不化几个钱给老太太祝寿,心里过意不去。于是提倡办慈善,作功德。四位公子,各自分别尽心。

 

  周志辅居士在湛山寺修的药师塔,周志俊居士修藏经楼,周叔迦居士在北京拈花寺建药师坛,拜三期药师忏。四位公子与几位女儿又凑起来几万块钱,替老太太办赈济,施舍济贫,这样办法,比弄吃喝宴亲友好的多,不但不杀生,还要救生。

 

  藏经楼和药师塔,是周家自己找人绘图包工的,共费三万余元。药师塔起初想建在崂山,因不合适,又在湛山寺建筑。当初恒信营造厂,预备以壹万二千五百元之价包修,带扣瓦。别家公司以九千五百元得标承建,结果修起来仍化壹万多。青岛建筑师,对这种古老建筑有些外行,弄的塔楞上下不齐。窗上石条没垫好,砖往下陷,石条已竟折断。塔的四周,有二十八位石刻护法神像,是掖县工人包刻。因时间来不及,一边送、一边垒。有一天,剩一汽车,一次送来十几尊,正值七七事变。第二天即交通断绝,也是感应!不然塔不易修成。药师塔,藏经楼和大殿,同时竣工。三八年我在湛山寺及湛山精舍讲法华经,三九年筹款铺大殿瓦。四〇年,赵仲令居士提倡油漆大殿。四一年我去北京一次,买妥醇亲王坟地阳宅木料一批,共费三万一千五百元,此款全由崔岱东居士布施。四一年冬天买妥,第二年春天张杰臣居士去北京压运,共装七火车,经靳总理(云鹏)交涉,免费运青岛。

 


 

(己) 第四期工程——天王殿新东院

 


 

  四二年,计划修天王殿,只有木料,没有砖瓦和工钱。时张伯祥居士初信佛,与之谈佛法很契机,后来对佛法信的很恳切,乃出款将天王殿修起。共费三万余元,都是张居士一个人的力量。那时他在市里有几处大买卖——祥瑞行印制厂,青济橡胶厂——设备在青岛占第一位。因时局不好,买卖受影响,张居士脑筋受打击!晚年专门潜心佛学。以后他看王金钰居士修起大殿后,又在东院修一居士寮,念佛静养,于是他也跟王居士学,把市内自己住房拍卖,在湛山寺东院,新修一座房子。可是房子修起来之后,他始终也没来住过,只来看看。他二太太张能静居士在这里住着,清修念佛。关于这两所房子,当时也有订的条件,庙里给王居士修的那所房称旧东院,作为男居士念佛堂;张伯祥居士自己修的那所房子称新东院,作为女居士念佛堂,各住一处,不得男女混杂。同时为防范将来出毛病起见,凡是他们在这里住的人,只许一辈子,以后房产权无条件归庙里所有,其后人不得争执。平素宜清修念佛诵经,遵照念佛堂规矩,不许象私家住宅一样,作社交宴会,以免来往麻烦!庙里所有住的僧俗人等,不得随便去念佛堂,如有客人欲来参加念佛时,不经原建房人同意,不得许可其来。这是大概意思,另外有写的一张详细规章。

 

  张伯祥居士以后对三宝事很尽心。前殿修起之后,又花一万八千元买一部印刷机,舍在庙里;又捐好多纸,因此湛山寺在藏经楼下面,成立一印经处,专门印刷佛经。另外又在市里舍给庙里一所房子,一分股票。房子被耶稣教占住,每月也收不到好多房租钱,还常闹吵子。股票是一家胶厂的,买卖范围很大,因为是在伪时期成立起来的,还没交涉好,到现在也没见钱。这是张居士预备将来补助湛山寺佛教学校经费的,如果时局太平,把胶厂的股东手续办好,每年或许能得一些补助!

 

  以后张居士常闹病,住本寺男居士念佛堂内,穿出家人衣服,我已为说沙弥戒。对世间事,虽然没全放下;然而受佛法的熏陶,已竟放下一大半。病症危险时期,自己已晓得不能久于人世,预先打好一个龛。四三年在庙里往生,诸位师父给助念,临终坐化,征兆很好。殁后按出家人规矩,任何俗家仪式没举动,装龛埋在湛山寺普通塔院。临发龛方丈和尚给说法。事后,庙里为答谢施主厚德,念七七四十九天经,给回向往生西方。

 

  人生一辈子,几十年光景,南跑北颠,争名夺利,弄下多少房产物业,临死什么也带不去;只有所造的“业”跟随着自己。生前做好事的有善业随身,将来受善报;做坏事的有恶业随身,将来受恶报。因果相逐,定不可移。如张伯祥居士,在世间挣扎一辈子,万贯家财,临死什么也带不去,只有晚年学佛,为三宝事,做些功德,能够善业随身,功德庄严,这是一件极可庆幸的事。又加庙里诸位师父,给他念经回向,死后按出家人规矩埋葬,这总算他宿世有善根,不然想学他这样,还学不上呢!这是兴建天王殿有关的事,附带一说。

 


 

(庚) 第五期工程——山门台阶

 


 

  一九四四年,由林耕宇居士提倡修前山门,和院内台阶。一九三四年时,经叶恭绰老居士介绍,得识林耕宇居士,一见如故。他原籍是台湾人,对佛法信仰很诚恳,对办三宝事很热心,像给自己办事一样。我们相识之后,对他那些幕僚朋友,竭力给庙里介绍让他信佛,护持三宝。有一天,请我到他公馆去吃茶。茶后,出其十六尊者画像让我看,画得很古雅有神,当时他发愿,将来湛山寺大殿落成之后,将十六尊者像,布施庙内,挂在大殿两壁,永作纪念。一九三七年四月,湛山寺大殿落成,林居士又花很多钱,把十六尊者像,装以玻璃花框,加以装璜,悬在大殿两壁,在悬挂开光那天,林居士特请我上堂说法。

 

  四四年春,林居士看到湛山寺前后殿都已修起,独有山门尚缺,乃极力提倡募款修起。他自己捐了一大部分,加他在各处所募,共十六万余元,就寺内原有砖瓦木石,把山门修起。

 

  一九四五年林居士又自捐并外募款,共四十万元,装修后殿台阶,共四重,及荡平院内面积。又募款油漆后殿,与两边耳房。接着又砌垒大殿前台阶,建栏循三重,并后殿四重,共成七重,应弥陀经七重栏循之说。

 

  本来湛山寺地基是一个山麓,院内凸凹不平,前殿东边,一个大深坑,满院是松树。从前山门到后殿,路径崎岖,挺不好走。幸林居士发心,雇工将院内前后垫平,几个大坑填起。后殿和大殿前,就其自然陡坡,砌成七层花坞,植七重行树,建以栏杆,从远一望,不啻是一个西方极乐世界图。有外边人来参观的,益发显得寺内庄严,有壮观瞻。

 

  从建山门,乃至雇工填院子、砌台阶、油后殿等、共费八十万元之谱。内中大部分是林居士自捐,余者为其在外所募。这都是佛菩萨加被,诸位师父的感应,得这些热心的护法来拥护三宝。按法华经来说,这都是法会大众,承佛咐嘱而来,各人因果都不可思议。

 

  四七年,我在长春时,接湛山寺来信,说有王文彬、李又生等、几位居士发起,拟在大殿东侧修地藏殿。到了四八年,我回湛山寺时,石头已竟买起,建筑基金也凑的差不多。终因时局不定,人心恐惶,未敢进行建筑,只好将来等机会。按原来绘图修湛山寺计划,到现在已竟修得差不多。可是里面还缺好些工程,如钟鼓楼、前后走廊、两侧配殿、法堂(在大殿后)、塔院等、都没修。这些工程,等以后时局太平,一定还有大护法来发心建修。

 


 

(辛) 佛像

 


 

  后殿供三圣像,都是脱纱的。阿弥陀佛像,是梁性宏居士出资所塑;观世音菩萨为陈飞青居士出资所塑;大势至菩萨为何莲云居士出资所塑。大殿佛像、菩萨像、也都是脱纱,是张伯祥居士作功德,何莲云发起,内中有她一部分善款。前殿四天王像,为泥塑,弥勒、韦驮二菩萨为脱纱,陈飞青居士生前发愿,给湛山寺塑一韦驮菩萨像,死后愿未满,他少爷陈开生给满愿装塑;力量不足,由蒋洁珊居士帮助。原先我去过灵岩山,见其佛像很好,问之乃宁波陆启明先生所塑,为使佛像庄严,湛山寺塑像,也请陆启明来。所有湛山寺佛像,都是他包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