談心(續)

 

发布: 2012-06-11 17:33:00   作者: 李欽安   来源: 李欽安   

 

李欽安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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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  【編者按】本刊第17期曾刊出《談心》一文,若干讀者閱後,意猶未盡,賜函相討,茲再以華嚴思想為重心以談心。

     

      《加國佛教》總17期中《談心》一文,曾說:人在世間為事業、愛情或權位等等事物,在追求過程中,總是想把握最好選項,「心」就苦於「抉擇」;決定之後,「心」又汲汲於如何去想獲得。但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,即使獲得也未必能長久保留。這就為凡人帶來「心」之不安與焦慮。可是,還有人要為財產的安排(是指有了事業後)而勞「心」,為家庭中父母、妻或夫、子女、兄弟等親屬而勞「心」,為健康問題…最後還有為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丟不掉的許多牽掛絆纏而勞「心」,「心」的負擔確實重而苦了。

     

      佛教無數經典所演譯的無他,就是教人確切對「心」作了解。了解後行「心」的清洗,去其無始以來積存的勞慮,使「心」超越而達平靜永恆愉悅的「真」實「如」此的境域。

     

      唐代佛教國師──法藏,為當時朝野眾多信眾講《華嚴經》時,引經句曰:「不了於自心,云何知正道,彼由顛倒慧,增長一切惡。」講解後,他強調說:「不依此心悟。所作(即)非真。自謂修行。(則)久未結業。」由是可知學佛人士解「心」是何等重要。無論是苦勞或愉悅,就是全由「心」轉。

     

      舉世聞名的文學家、詩人蘇東坡,他受了當時(唐代)的佛教思想所影響,在其詠廬山的詩句曰:「橫看成嶺側成峰,遠近高低各不同。不識廬山真面目,祇緣身在此山中。」這是很難得以人間文學間接說出:「緣生無(自)性」的佛學思想。人類文化自古緣於「心、物」、「自、他」、「有、無」及「好、壞」…等等,全是由二元,相對比量而發展,是此有故彼有,是由緣生,無絕對自性。詩中:「不識廬山真面目」是指人的視覺心識因受眾多因素,如眼的視覺強弱,受環境光線物理等變異的影響,不能正確知道廬山真正的實況,而對其嶺、峰,高、低,感到有錯覺,該詩間接說出人們心在世間,是無法了解宇宙真面目。

     

      根據天文和物理的說法,宇宙一切外至無窮太空,內至物質的分子、核子,莫不由於眾多因素所聚而成。是即緣聚則生,緣散則滅,而眾緣是變化迅速,離聚不定,是無定性,無自己之性。簡單的以水為例:水到底是什麼?它在100度是叫蒸氣,在0度時是叫硬冰塊,室溫時科學叫它液體,化學家叫它是H2O,物理學家叫它電子分享結合物。還有,在不同溫度濕度的環境下,人們叫它霧、雪、霜、雹、雲…甚至一般看來完全相同的水,但由天上下降的水人們叫它是雨。水無確定形質,無確定自性,同樣宇宙一切也是都受因素(緣)共聚而呈現,受因素變異而變幻,全無自己不變之性。

     

      人們執著這些由緣所生而無自性的東西,誤為真實,連這誤「心」卻也屬緣生無性,經常受眾多因素影響而轉動,是緣聚則生,緣散則滅,所以佛教叫它為「生滅心」。若「心」不受一切環境因素所影響,不執著,不受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所蒙蔽,「真」實「如」此的「心」就能顯現,它叫作「真如心」,其實「生滅心」和「真如心」是二而一、一而二。馬鳴菩薩在其名著《大乘起信論》中開門見山就說:「依一心法有二種門,云何為二?一者心真如門,二者心生滅門。是二種門皆各總攝一切法。此義云何?以是二門不相離故。」該文意握要的說明一「心」的體、相、用(活動),所云心真如者是指心的本性,原來的體性,它是非染非淨、非生非滅、不動不靜、平等一味。而「心」生滅是指心受環境因素(緣生)的影響而轉變而起落,隨外緣的薰習而變動,也就是指使世間一切人類及有情活動的「心」。換句話來解釋:「心」真如是心體,是心本性,是非染、非淨、非…是人類無法以比量,文字來說明(所以我人說「心真如」是佛陀超越無上的發現)只好勉強以真理的「理」字作為它的代名詞,「心生滅」是顯現一切世「事」的「心」。這一心既具「理」與「事」,是「理」與「事」是二而一、一而二,是理事圓融、理事無礙,再推而廣之「一切唯心」。

     

      這「一切唯心」、「理事無礙」的觀念,與人間凡心的感覺很難吻合,是法藏大師所講的:「此(一心)全遍門超情難見,非世喻能況。」但它是確確實實給佛陀發現後2500年來高僧大德經實驗「心」行練習,而得證明其真實,「真」正「如」此。

     

      這唯心之「理」雖是超情難見,但佛學總希望以指見月來引凡人入佛知見。茲勉強以宇宙之理說明理事無礙,作以指見月供讀者參考。

     

      眾所周知,萬有引力之「理」在宇宙在地球任何角落都是有效的,它是到處遍在的,此萬有引力之理是既不可又不能分割,依靠萬有引力的一切宇宙事物,如眾多的銀河系和無數星體的運行;地球上廬山的流瀉瀑布;戰爭中發射的炮彈之彈道;都是許許多多「不同的事」,都是個別性的,彼此分別的「事」,但注意!其所遍的「理」──萬有引力之「理」,是無處不在的,没有分限,而其所遍的那些「事」,銀河系、眾星體、瀑布和炮彈。卻是個別的分開的「事」。應注意的,每一個分別的「事」中都包含了「理」的全部,而不是一部份。是「理」,是不能分的。當此銀河系的萬有引力之理全部遍在時,它也同時遍在其他任何銀河系。不但如此,該「理」更同時遍在廬山瀑布和某戰爭發出的炮彈,遍在任何地、任何時。

     

      因這萬有引力之「理」,而有宇宙一切之「事」,是「理」以「事」顯,「事」以「理」成,是「理事」一體而兩面,「理」從心出,是為「理」以心成,「事」由心顯,心、理、事是三而一、一而三,「心」與宇宙一切圓融,一即一切,一切即一。

     

      這正如湛山倓虛大師在其《影塵回憶錄》中所述:

     

      「佛者覺也,法者,一切也。合而言之,乃覺一切法也。覺即本心;一切,即情與無情之事理,然心不自心,因境而有,境不自境,由心而生,心不逐境,全境即心,境不迷心,全心即境,境外無心,心外無境,即境即心,即心即境,心境不二,不二而二。如是信,如是解,如是修,如是證,名真佛法,成無上道。」倓虛大師在本段末還語重心長的加上一句:「善男子,能奉行麼?」可知修證「心境合一」、「一切唯心」並非容易也。(本段文字引自《加國佛教》總第18期)

     

      心物無礙,理事即一這種思想,在人類而言是全不習慣,全無如此觀念。人的思想慣於在分別事物中打轉,要他們回歸一「心」即一切,可不容易。佛教的高僧,大德們想盡辦法要解說他們根據佛陀所教,經苦心修行而得的「心物一體」超凡經驗,因而寫了如恆河沙數之多的著作,以作證理事無礙,心物是二而一、一而二,在這些著作中有唐代華嚴的高僧杜順在其《五教止觀》中有較明顯而易了解的說明:

     

      「其猶水波為喻(以水代表理,波代表事)。高下相形是波。濕性平等是水。波無異水之波。即波以明水。水無異波之水。即水以成波。波水一而不礙殊。水波殊而不礙一。不礙一故處水即住波。不礙殊故住波而恒居水。何以故。水之與波別而不別故……」

     

      同樣文意,如以理事二字,其文如下:

     

      「其猶水波為喻。高下相形是事。濕性平等是理。事無異理之事。即事以明理。理無異事之理。即理以成事。事理一而不礙殊。理事殊而不礙一。不礙一故處理即住事。不礙殊故住事而恒居理。何以故。理之與事別而不別故……」

     

      可知,人們要把「一切相對」消融於理事無礙之境的先決條件,是要遣盡一切的自性執,如有為法決定是有為法,不可能是無為法,一決定是一,不是多,有決定是有,有不是無,過去決定是過去,而不可能是現在或未來。這一切定性執著,或自性執著,乃圓融法界之最大障礙。掃除此根本障礙的凡心,才可能達到無礙的境界,這時才能於生與死、有與無、人與我,善惡、一多、大小種種相對及矛盾兩極,皆能融成一味──這就是除去束縛人心的無自性的世間一切罣礙,心住於一切平等,亦即「覺所覺空,空覺極圓,空所空滅,生滅既滅,寂滅現前,忽然超越,世出世間,十分圓明」。

     

      要掃除此根本自性執或定性執,《華嚴經.入法界品》中解脫長者告訴善財童子說(第五參):「(世出世間)如是一切,悉由自心。是故,善男子!應以善法扶助自心,應以法水潤澤自心,應以境界淨治自心,應以精進堅固自心,應以忍辱坦蕩自心,應以智證潔白自心,應以智慧明利自心,應以佛自在開發自心,應以佛平等廣大自心,應以佛十力照察自心。【註】」這就要人們以心緣佛心,覺知「是心是佛,是心作佛」,心佛一體也。